死于童年

本小说由 AI 生成。

1. 黄金的请柬

“溯源穿梭机”的出现,本身就像一段神话。它的发明者李维博士,在宣布这项技术时,没有召开任何新闻发布会,只是向全球所有顶级物理学实验室发送了一篇论文和一段无法伪造的视频。论文的标题是《关于宏观物体在封闭时间线上的单向跃迁及其量子观测效应》,而视频的内容,是一片在秋风中飘落的、公元前211年沙丘平台上的梧桐叶。

那片梧桐叶的每一个细节——叶脉的纹理、枯黄的边缘、被微风吹拂时的颤动——都与史书记载的“始皇崩,秋风起”的景象完美契合。更重要的是,通过对视频背景中星空位置的精密计算,天文学家确认,那片星空,确实是两千多年前的模样。

人类用原子弹撬开了物质世界的深层结构,用基因编辑触碰了生命代码的基石,而现在,李维博士则用“溯源”技术,叩开了时间的大门。这是一项纯粹由人类智慧创造的奇迹,是人类理性探索自然的巅峰之作。

这项技术的核心原理异常复杂,但其应用规则却极为简洁,近乎一种冷酷的物理法则:

一、单向性:你可以前往过去的任何一个时间节点,但永远无法返回你出发的时代。你的时间,将从你抵达的那一刻起,沿着历史长河重新顺流而下。

二、历史惰性原理:你无法改变任何已知的、宏观的历史事件。时间线本身具有强大的自我修正能力,史称“历史惰性”。你可以作为一名旁观者,在古罗马的街头行走,但你无法刺杀凯撒。任何试图改变历史进程的行为——比如教古人制造蒸汽机,或是在一场战役中提前预警——都会导致你的个人世界线从主干上“分叉”出去。你的一切信息、物质,都将从可观测宇宙中蒸发。你或许在一个平行的、无人知晓的宇宙中继续存在,但对于我们而言,你已经死了。

三、量子回音:穿梭者可以通过一种基于量子纠缠的信道,向未来——也就是他们出发的“当下”——发送极其有限的、低比特率的信息。这些信息像是来自深渊的回音,微弱、延迟,且无法进行双向沟通。

最初,这项技术是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的福音。各国政府联合成立了“全球时间遗产管理局”(GTHA),严格审批每一次穿梭。第一批“溯源者”是世界上最严谨、最富有牺牲精神的学者。他们前往商朝的殷墟,亲眼见证甲骨文的篆刻;他们站在古希腊的奥林匹亚,倾听哲人的辩论;他们甚至潜入白垩纪的森林,记录下霸王龙那震撼天地的咆哮。

他们传回的“量子回音”,解开了无数历史谜团,人类文明的知识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充着。这是一个学术的黄金时代,一个对过去拥有了上帝视角的时代。人们满足于这种窥视的权力,并对溯源者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那时,所有人都相信,这扇门将被理性的锁链牢牢掌控,它将是通往真理的圣殿,而非逃离现实的后门。

那时,没有人意识到,这张由人类亲手绘制的、通往过去的请柬,背面用看不见的墨水写着一个词:终结

2. 时间的潮汐

转折点发生在“溯源”技术商业化的那一天。

当GTHA在巨大的财政压力和民众呼声下,不得不将技术门槛降低时,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了。最初的航程价格昂贵,只有少数富豪能负担得起。他们前往20世纪初的巴黎,参加一场永不落幕的盛宴;或是回到维多利亚时代的伦敦,体验蒸汽与礼帽的浪漫。他们像幽灵一样穿行在旧时光里,享受着一种极致的、绝对安全的怀旧。

然而,技术的迭代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十年之内,“溯源穿梭机”的建造成本急剧下降,其规模也从国家级实验室缩小到车库作坊。时间旅行,从奢侈品变成了大众消费品。

“回到盛唐”旅游套餐、“亲历文艺复兴”深度体验、“数字时代前夜”怀旧之旅……各种广告铺天ಗೆ地。一个普通的白领,只需要花费半年的薪水,就可以选择永久地移民到他梦想中的任何一个“黄金时代”。

起初,社会的主流舆论对此持批判态度。评论家们警告说,这是一种逃避主义,是对现实责任的背弃。但这些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巨大的时代浪潮中。

人类社会当时正处于一个被称为“后丰裕时代”的瓶颈期。物质极大丰富,人工智能取代了绝大部分劳动,但精神世界却变得空前贫瘠。人们在虚拟现实中耗尽激情,在无尽的娱乐信息中感到麻木。未来,似乎失去了任何值得期待的图景。它不再是星辰大海,而是一个由算法和虚拟偶像构成的、温情脉脉的牢笼。

当现实令人窒息,而过去又如此触手可及时,选择变得异常简单。

第一波大规模移民潮,是那些对现实彻底失望的艺术家、诗人和理想主义者。他们认为自己的灵魂不属于这个时代。他们成群结队地前往古代的佛罗伦萨、长安和京都,去寻找他们精神上的故乡。他们的离开,带走了社会仅存的浪漫与激情。

第二波,是中产阶级。他们厌倦了内卷、焦虑和无意义的消费主义。他们选择回到20世纪末,那个被他们父辈描绘为充满机遇和希望的年代。他们可以在那里买到便宜的房子,找到一份踏实的工作,过上一种简单、有奔头的生活。他们的离开,掏空了社会的经济基础和消费市场。

第三波,是社会精英。当他们发现自己创造的一切——更高效率的AI、更沉浸的VR——最终都只是加速了社会的沉沦时,一种巨大的虚无感攫取了他们。许多顶尖的科学家和工程师,选择回到科学的“英雄时代”,回到牛顿的剑桥,爱因斯坦的苏黎世。他们不想再去创造一个更舒适的未来,他们只想回到那个能够与巨人同行、感受纯粹求知乐趣的过去。他们的离开,抽走了社会进步的引擎。

时间的潮汐,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从未来涌向过去。

“当下”,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中转站。城市一天天变得空旷,曾经拥挤的街道上,只有自动驾驶的清洁车在默默地工作。摩天大楼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像一根根燃烧殆尽的蜡烛。全球人口以每年百分之十的速度锐减,但没有任何战争或瘟疫,这是一种和平的、自愿的蒸发。

出生率降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水平。没有人愿意把孩子带到一个注定要被遗弃的世界。未来,这个词汇本身,开始从人们的语言中消失。人们不再谈论下个季度的经济预测,不再规划十年后的城市发展,不再仰望星空,思考文明的走向。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世界,没有未来了。

3. 最后的档案员

陈思是GTHA亚洲分部的最后一名在职档案员。

他的工作,是整理和分析那些从过去传回的“量子回音”。在“溯源”时代初期,这是一个令人羡慕的职位。他每天都能接触到来自历史深处的第一手资料,那些微弱的信号,是人类文明最初的宝藏。

但现在,他的工作变得像是在一座巨大的墓园里,整理无人问津的墓志铭。

控制中心大厅空空荡荡,数百个屏幕上,只有几个还在闪烁。那些屏幕代表着遍布全球的量子纠缠信号接收阵列。绝大多数阵列因为缺乏维护,已经离线。

陈思的工作,就是将那些残存的、断断续续的信息碎片记录下来。大部分信息都无关紧要。

“公元1127年,开封。雪下得很大,很冷。但我亲眼看到了《清明上河图》里的虹桥。值得。”

“1969年7月20日,休斯顿。我在控制中心外,和几十万人一起,听着阿姆斯特朗的声音。那一刻,我感觉人类的未来无比光明。真好。”

“公元前480年,温泉关。我躲在远处的山上,看着那三百个斯巴达人。他们的背影,像青铜浇筑的山脉。”

这些都是遗言。是一个个选择将自己定格在历史琥珀中的灵魂,向他们抛弃的世界发出的最后一声叹息。他们满足、平静,没有任何悔意。

陈思麻木地将这些信息归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坚持。或许,只是出于一种惯性。他是这个时代最后的史官,记录着一个文明如何以一种最安详的方式,集体自杀。

他的父母,在他二十岁那年,选择回到了他们年轻时相爱的1990年代。临走前,父亲拍着他的肩膀说:“儿子,我们那个时代,虽然穷,但是有希望。你去看看现在的世界,还有什么?”

陈思无言以对。

他的朋友、同事,一个个都走了。他们离开的理由五花八门,但核心都一样:这里,已经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一天,一个特殊的信号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信号的加密等级非常高,来源于一个代号为“普罗米修斯”的溯源者。陈思查阅了档案,“普罗米修斯”的真名叫作赵文,是一位顶尖的宇宙社会学和理论物理学家,也是“溯源”技术商业化后,伦理合规框架的奠基人之一。

他在五年前,选择前往1905年的伯尔尼,希望亲眼见证爱因斯坦的“奇迹年”,并从那个思想迸发的原点,重新思考文明的未来。

赵文传回的信息,不是个人的感怀,而是一连串复杂的数据流和一个理论模型。它们断断续续,在量子噪音的干扰下几乎无法辨认。陈思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动用了GTHA仅存的超算资源,才将这些碎片拼凑起来。

当最终的结果呈现在屏幕上时,陈思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那不是历史资料。

那是一份判决书。由宇宙亲自签署的、对人类文明的死刑判决书。

4. 纵向费米悖论

赵文传回的信息,开头是一个问题,一个时间尺度的“费米悖论”:

“如果单向时间旅行在物理上是可行的,那么宇宙中应该早已充满了来自未来的、更古老文明的‘时间移民’。我们的历史,应该像一个拥挤的旅游景点,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但历史是‘干净’的。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任何外来者。这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深渊的门。

赵文在伯尔尼的五年里,没有去打扰爱因斯坦,而是将自己完全沉浸在思考和计算中。他意识到,“溯源”技术本身,可能就是宇宙为智慧文明设下的一道“大过滤器”。

他建立了一个名为“文明时间动力学”的模型,它只包含三个变量:

  1. 技术发展水平(T):文明掌握改变自身时空坐标的能力。
  2. 种族怀旧倾向(N):智慧生命对过去确定性和安全感的心理依赖程度。对于一个有历史、有记忆的物种来说,这个值恒为正。
  3. 未来不确定性(U):对未来的探索、开拓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和风险。这个值也恒为正。

赵文的公式无情地指出:当一个文明的技术发展(T)跨过某个阈值,使得回到过去的成本低于开拓未来的成本时,一个不可逆的进程就开始了。

“……怀旧倾向(N)会与技术(T)相结合,形成一股强大的‘时间引力’,将文明的重心从未来拉向过去。未来不确定性(U)越高,社会矛盾越尖锐,这股引力就越强大。全部的人口,无论是精英还是大众,会像水往低处流一样,自然而然地选择阻力最小的路径——回到一个已知的、完美的过去。”

“这是一个正反馈循环。离开的人越多,‘当下’就越凋敝,未来的不确定性(U)就越大,从而促使更多的人离开。最终,文明的‘现在’会因为人口流失而跌破一个临界点,我们称之为‘时间奇点’。当这个奇点出现,文明就失去了走向‘未来’的能力。它的时间线,事实上已经在它最辉煌的那个历史节点,终止了。”

信息的核心,是赵文最后的推论,它让陈思如坠冰窟:

“‘溯源’技术不是一个工具,它是一个演化陷阱。就像没有‘痛觉’的生物无法在进化树上留存下来一样,任何一个发展出‘返回过去’这种终极逃避手段的文明,都无法在时间的长河中延续下去。它们都会被自身的乡愁和对确定性的渴望所吞噬,最终变成一座座只存在于历史中的‘时间孤岛’。”

“我们被自己的天性打败了。宇宙中之所以看不到其他时间旅行者,原因很简单:所有发明了这项技术的文明,都已经灭亡了。它们都在自己的‘黄金时代’里,举行了最后一场盛大的葬礼。”

“这是时间尺度上的自然选择。一个冷酷、公正、无法违抗的法则。我们,只是又一个没能通过考验的样本。”

陈思坐在冰冷的控制台前,久久无法动弹。

他终于明白了。没有敌人,没有阴谋。人类的灭亡,源于一次最纯粹、最伟大的科学突破,和一种最古老、最温暖的人类情感——怀旧。

这才是最深刻的悲剧:我们被自己最美好的东西杀死了。

5. 美好的童年

真相大白了。但陈思无法接受这个真相。

他无法接受人类的灭亡,更无法接受人类的灭亡不是因为星际战争的烈焰,也不是因为宇宙灾变的洪流,而仅仅是因为一个无法克服的心理弱点,一个刻在基因里的“出厂设置”。

如果说赵文的“时间大过滤器”理论是一份宇宙法则的判决书,那么陈思决定,他要向这条法则提起上诉,哪怕只有他一个上诉人。

一个疯狂的、几乎没有成功率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形。他要回到过去。不是回到那些温暖的黄金时代,而是回到这一切的“奇点”——“溯源穿梭机”被发明出来之前的那个时刻。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找到李维博士,阻止他。用赵文的理论,用未来空无一人的城市影像,用一个文明的死亡证明,去说服那个天才,让他停下那只即将推开深渊之门的手。

这是一个悖论。他要用“溯源”技术,去杀死“溯源”技术本身。

他知道“历史惰性原理”的存在,也知道“分叉即湮灭”的规则。但他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阻止一个尚未公布于世的发明,也许并不算是改变“宏观历史事件”。

他来到空无一人的GTHA“溯源中心”。倒计时显示屏上的数字是:24小时07分18秒。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启动了自己档案员的最高权限,绕过所有AI的程序,为自己设定了一个绝无仅有的航程。

目的地:李维博士公布成果前三个月。

坐标:他的私人实验室。

当他躺进穿梭机的瞬间,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将他淹没。他将成为一个时间的孤舟,驶向一个只存在于理论中的、能够改变一切的海岸。如果他失败了,他将从主时间线上被彻底抹去,不会有人记得他,不会有人知道他最后的挣扎。

但他别无选择。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未来,他必须赌上自己唯一拥有的现在。

蓝光亮起,将他吞噬。

时间的眩晕感过后,陈思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安静的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微湿的泥土气息,那是他早已遗忘的味道。天空是纯净的蓝色,几朵白云悠悠飘过。这是他那个时代早已绝迹的、未经任何环境调节器过滤的真实世界。

根据定位,李维博士的实验室就在眼前这栋不起眼的郊区建筑里。

陈思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头发凌乱,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专注。他穿着一件沾着咖啡渍的白大褂,正是档案照片里年轻的李维。

“你是谁?”李维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和不耐烦,显然他的工作被打断了。

“李维博士,”陈思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经过特殊屏蔽的存储设备,“我来自未来。我来这里,是为了阻止你。”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是陈思一生中最漫长的时刻。他将存储设备连接到李维的终端上,向他展示了所有的一切:空无一人的北京、伦敦和纽约的街道,GTHA中心那巨大的倒计时牌,记录着人口呈指数级递减的曲线图,以及最重要的——赵文博士那篇如同谶语般的论文,《文明时间动力学:关于时间大过滤器的一个假想》。

李维一开始的表情是震惊,然后是怀疑,但当他看到赵文的数学模型时,他的眼神变了。那种眼神,陈思无比熟悉,那是顶尖科学家在面对一个逻辑自洽、结构优美的理论时,无法抑制的兴奋和痴迷。

李维没有关注那些末日般的景象,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赵文的公式吸引了。他手指在空中划动,嘴里喃喃自语,像是在与一个看不见的对手进行辩论。

“原来是这样……时间引力……通过增加熵来实现历史惰性……原来如此,分叉的本质不是平行世界,而是因果链的剪枝……漂亮,太漂亮了……”

陈思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发现,李维关注的重点,完全偏离了他的初衷。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文明的悲剧,而是一场精彩绝伦的物理学推演。

“博士!”陈思忍不住打断了他,“你看明白了吗?这个理论,就是你的发明将带来的最终结果!你必须停下来!”

李维抬起头,第一次真正地正视陈思。他的眼中没有恐惧,反而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

“我明白了,”他说,“我明白了一切。我一直在一个关键的环节上停滞不前,我无法解决宏观物体穿越时,如何维持自身信息完整性而不被时间湍流撕碎的问题。我称之为‘历史排异反应’。而你……不,是这位赵文博士,他给了我答案。”

李维走到一块巨大的数据白板前,拿起笔,飞快地书写起来。

“你看,”他指着赵文模型中的一个核心公式,“赵文博士为了描述文明如何被‘锁定’在过去,建立了一个时空曲率的模型。他认为,大量级的‘时间移民’会人为地在历史坐标上,制造出一个微小的‘引力凹陷’。为了解释为什么移民无法改变历史,他引入了一个‘因果保护’的常数……”

李维的手速越来越快,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

“……我一直试图对抗‘历史排异’,但我是错的!大错特错!正确的思路不是对抗,而是‘欺骗’!赵文博士的模型,虽然是为了解释一个社会学现象,但它在物理学上是成立的!只要我根据他的公式,稍微修改我的跃迁引擎参数,让穿梭机自身模拟出一个‘已发生’的历史事件的量子特征……它就不会被历史所排斥,而是会被历史‘误认为’是自身的一部分!这就是……这就是我缺失的最后一块拼图!”

陈思呆立在原地,如遭雷击。

他终于明白了。

赵文的理论,那份警告文明走向灭亡的判决书,本身就是完成“溯源”技术的最后一把钥匙。那个描述“时间大过滤器”如何毁灭一个文明的模型,从物理学的角度看,恰好就是实现稳定时间旅行的完美蓝图。

警告本身,就是陷阱的扳机。

他千里迢迢地赶来,不是为了阻止李维,而是为了给他送来他梦寐以求的答案。他,这个来自未来的、最后的反抗者,才是亲手缔造了这个悲剧未来的那个人。

历史的惰性,不是一堵墙。它是一个闭环。一个由因果律本身编织的、完美无瑕的、无法挣脱的闭环。

“不……”陈思发出了绝望的呻吟。

就在李维博士在白板上写下最后一个字符,那个完美的、开启了人类末日的公式最终成形的瞬间,陈思感到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

李维的身影、实验室的陈设,都在扭曲、褪色。他没有感到痛苦,只感到一种被剥离的空虚。他的这次干预,创造了一个新的现实——一个李维博士得到启发、“溯源”技术得以顺利诞生的现实。而这个现实,正是他出发时所处的那个“主时间线”。

随着他的身影变得透明,李维脸上狂喜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困惑。他皱了皱眉,仿佛想努力记起什么,但那段记忆就像沙滩上的字迹,被时间的浪潮瞬间抹去。

在陈思的意识彻底消散前,他看到李维茫然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叹息这项伟大的发明将被“终止”,但那种茫然迅速被一种巨大的、属于创造者的喜悦所取代。

他看到了。李维博士的眼中,没有一个来自未来的信使,只有一个苦思冥想后终于获得灵感、实现了终极突破的自己——就像是历史上那些不知从何处获得天赋的天才们,就像达芬奇对光与影突破性的理解,贝多芬那神秘的不朽爱人,李白酩酊作诗时地上多出来的阴影……

陈思,以及他所带来的那个注定要毁灭的未来,都变成了李维博士伟大发明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被遗忘的灵感来源。

历史并非不能被穿越者改变,而是早已被未来写就。


李维博士站在白板前,久久未动。

他感到一阵轻微的头晕,仿佛连续工作了七十二小时后产生的幻觉。他甩了甩头,将那股莫名的疲惫感驱散。

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好像走神了。

但当他的目光再次聚焦于白板上那行完美的公式时,一阵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

“我做到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因激动而沙哑,“我终于做到了!”

他不知道这个灵感究竟从何而来,它就像一道神圣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劈入了他的大脑,照亮了所有黑暗的角落。他只知道,这个困扰了他数年的、关于“历史排异反应”的终极难题,被他解决了。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又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那个生机勃勃的世界。阳光正好,街道上车水马龙,远处公园里传来孩子们的笑声。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拥有无限未来的世界。

他为自己能将一份前所未有的厚礼——整个人类文明的童年——献给这个世界而感到无比自豪。

李维博士拿起了电话。

“接物理研究院,”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带着一种属于天才的、无可动摇的自信。

“我们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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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评论

  1. Matrina 的头像

    一个问题,一个后丰惠时代为何还会有中产和精英的概念?

  2. Zhang Jue 的头像

    哈哈哈,精彩。点子→点子的正面→点子的另一面→科幻理论推演→危机→假解决和真结局。非常经典的科幻小说节奏,又带我回味了一次第一次读《科幻世界》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