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游记（3）：连云港

这是我回顾今年旅途的第三篇，前两篇分别是河南与义乌。

连云港因为是出差来的，一落地就去了连云港相对比较偏远的赣榆区，后来又去了东海县，所以对连云港市本身没有留下什么深远的印象。

连云港的机场叫花果山机场，北京到连云港每周只有两天有机票。我去连云港的航班延误到了半夜，因此在夜色中穿过连云港市就直接去了郊区县。

不过，在连云港倒是复习了一下中国区县改革历史。

在赣榆区做调研的时候，能够明显感觉到赣榆区的中小微企业与基层政府之间有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气氛。与这两年我走访的其他一些地区，政府想方设法帮助当地企业不同，这里的基层更希望企业能更多的出钱出力在当地搞建设——也就是与“政府搭台，企业唱戏”相反，有点“企业搭台，政府唱戏”的架势。

据我观察，这其中大概有两个原因，其一是赣榆区的民营经济其实非常不错。

初到连云港赣榆区的时候，我的第一印象是这里的经济水平好像很差，去年在重庆见识过三个 2020 年脱贫的贫困县的城市样貌之后，很容易对赣榆区的实力误判：破败的小楼，不算整洁的街道，四处可见半开工不开工的工地。走在赣榆区的某些地方，你甚至会认为这里是乡镇，而不是与县同一级的“区”。

但随后受同行人的指点，这里的民风如此，一般不露富。在那些看起来又土又破的，宛如农村民房的小院里，各个停着百万级别以上的豪车。我们参观的许多企业，即便在有人带队的情况下，每次拍照也都会受到阻拦，怕的就是“生意经被偷走”。

导致赣榆区区容不佳的另一个原因，是赣榆在 2014 年撤县升区，成为连云港市的一部分。表面上看，这叫“升”，但对东南沿海的经济富县来说，这其实是“降”。

其中的逻辑是这样的：县虽然比低半级，但县一级财政却有相对较大的独立自主权。这意味着，富县的税利债费可以全部留在本县使用，往不好了用就是豪华的县委大楼，往好了用就是更好的公路、网络、绿化、文体设施。

但区财政是市级统管，区里所有的政府收入也都是先归到市里，你区里需要建什么再打报告申请。

赣榆这个地方，是中国北方的海鲜集散中心，中国北方的大部分进口海鲜都要从这里上岸，出口海鲜也要从这里出航。对于市里来说，这样一个“躺着赚钱”的港口，显然并不需要建设的太好，能继续发挥经济作用就行——你想改善生活，可以去连云港市的核心市区呀。

我甚至搜到了这样一条旧闻：在撤县改区的 3 年后 2017 年，有记者还发现当地很多单位都挂着赣榆县而不是区。可见市里对赣榆区的定位确实是只要税交过来就大差不差了。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这里的民企与基层管理者之间没那么和睦，因为在民企看来对方就是来找钱的，在基层管理者看来民企也不需要怎么投入——港口我都给你建好了，你还想要啥。

公共投入建设水平不足，加上居民和小企业主又都不远露富，这就导致了赣榆区的 GDP 虽然是去年我去的三个重庆县城的 3 倍，但市容市貌却仿佛是没脱贫一般。

这似乎某种程度上呼应了民间对“苏北”的刻板印象——都说苏北穷、抠，但这个“都说”其实是中国最富的苏南地区和上海人说。以连云港来说，其经济实力无论是总量还是私营经济里的个体，拉到内陆任何一个同行政级别的区域做对比，还是非常强的。

说到这里，连云港市地处江苏北部，而赣榆又在连云港市的北部，赣榆实际与日照市的岚山区接壤，因此这里有典型的苏北与山东做派，每餐必酒，这个多少让我有些苦恼。

在从赣榆回来之后，我其实发现赣榆这个地方还是有很多可以开发的文化旅游资源的。比如传说，秦朝的著名航海家徐福就是赣榆人。公元前 219 他就是从赣榆这个地方带着 3000 童男童女消失在了海的另一边。赣榆的某些地方至今保留着制造出海木船的制造工艺，并且已经成为了当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不过，连云港本身作为一个港口城市，它虽然濒临大海，但海滩旅游资源相对较少。按照当地人的说法，他们自己想要下海都会往北开一小时去日照，这是比较可惜的。

依托当地的渔业和水产进出口贸易，当然还有非常丰富的滩涂资源，赣榆最近几年想要打造的城市（区域）名片是“赣榆小海鲜”。所谓小海鲜，就是我们经常在夜市上看到的那种，各种小贝类，小虾类，小鱼类海鲜。一般是用葱姜蒜酱油汁腌制，或辣炒一下吃。在广阔的滩涂上，可以看到不少人一边捡海鲜，一边录视频，海鲜卖了，视频则成为了抖音和快手上那些点赞几万几十万的“赶海视频”。

当地的海鲜直播带货产业，在 2020 年之后也迅速崛起，累是真累，因为做这种海鲜直播必须要打造一“场”，你不能在自己家里播也不能在室内播，非要在海边上以渔港为背景播才有人愿意买，最多支起来两面防风帘，前后必须是透的。冬天赣榆海边的夜晚，温度能到零下十几度形成冻海。主播说开着小太阳穿着棉袄，一场下来腿都会冻木。

但赚的也确实很多，不然小院里那些豪车是咋来的呢。

其实，小海鲜在全国各地的餐饮行业里都有一席之地，但我很少见到有店头直接打出“赣榆小海鲜”这一名头的。从赣榆回来以后，我也去搜了一下，如果你只搜小海鲜这三个字，会搜出来一部在 2015 年拍摄的美食纪录片。

而这部纪录片是浙江省三门县赞助拍摄的，看来赣榆要想抢下小海鲜这个招牌，还需要一段时间。